-莫茚-

谢谢各位神仙老师带我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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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.

 大巴车摇摇晃晃，停在了乌兰县城。

 这是楚晚宁第一次来到青藏高原。

 天空很低，湛蓝天光中浮着沉静的云，清冷的风掀起他雪白的衣摆。

 清晨的茶卡小镇，浸润着高原纯净的空气，悠悠转醒。

 楚晚宁孤身一人拖着皮箱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。一个热情的藏族大妈挂起自家厚重的布帘，探出头来。

 “嗨——白衣的小伙哎——来喝碗油茶嘛——”

 微哑但洪亮的声嗓，让楚晚宁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。红蓝相间的琉璃瓦，绣纹的厚重绒布帘，黑红发亮的脸庞——这是茶卡小镇六月的藏家。

 微微勾起嘴角，楚晚宁跨入了屋堂。一只还在吃奶的藏獒幼崽迈着四条小短腿冲了上来，瞪着一双澄亮的大眼睛朝这白衣的生人呜呜汪汪地叫唤。大妈抄起小狗崽，从炉上取下烧得滚烫的铜壶，不消片刻，瓷盏中便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。

 “趁热喝咧。”

 “多谢了。”楚晚宁双手接过茶盏，抿了一小口。

 细密的醇香自舌尖逸散开来，水汽浸湿了吃茶人的眼尾。

 半杯热茶下肚，周身泛着暖意。楚晚宁抬眸，眼前似乎浮着层薄雾。

 “小伙子来，可是要看海子哩？”

 “嗯。”

 “哎，刚好嘛，有个会画画的年轻人，住在我这有一个礼拜了，天天要去海子边画风景，我看你一个人嘛，要不要和他一搭儿去？”

 “不用。”

 楚晚宁垂了眸，晃着半盏余茶。

 他素来凉薄，半盏酥油茶又如何能煨热他孤独已久的心。

 楚晚宁起身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精致的小盒，放在了桌上。

 “抱歉，我没有什么能给您，只有这点茶叶，聊表谢意。”

 拉开皮箱上的伸缩杆，楚晚宁走入了漫天初阳中。

01.

 茶卡湖畔。

 雪峰，碧空，天衣无缝地倒映于湖面上。

 湖底是厚厚的纯白晶盐，使得水中的景象无比清晰，俯仰皆是天空。

 湖畔的年轻人披一身黑袍，静坐于一块巨石上。怀中画板上已经晕染出一片靛蓝，不知是天光还是水色。

 画笔倏然停于半空。

 墨燃的目光飘荡，最终落在那个沿着湖岸走来的白衣人身上。

 风揉过那人的额发，挑逗起几缕青丝，又温柔为他抚平。

 这个被风所疼爱的人，不自知地，随水天映入墨燃的眼帘。

 笔尖蘸白，在徐徐晕开的漫漫青碧间，添上了一道纯白的身影。

 待那人走近，墨燃已经正面朝下放好画板，从巨石上跳了下来。

 风又大了些，墨燃的长袍卷起，波浪般拂动着。

 他走近他，他亦走近他。

 他们擦肩而过。

 “等等——你东西掉了。”

 黑袍青年手中绕着根红色丝线，下端坠着一粒绿松石。

 松石泛着莹润的蓝，竟无一丝裂痕，完美得像是湖底的天空。

 楚晚宁抬手接过，道了声谢。他抬脚欲走，却见青年站在自己眼前，并未离去。

 心中闪过一丝诧异，楚晚宁对上那青年的目光，却猛然发现，青年温润的眸中有水光划过。

 青年颤抖着唇，轻声问道：

 “你愿不愿，听我讲一个故事？”

02.

 唐古拉山脉，各拉丹冬峰。

 姑娘生于长江边，从小喝着长江的水长大，与长江结下了扯不断的羁绊。

 毕业后，她义无反顾地来到长江源头，负责水系勘测工作。

 唐古拉山的春是冰雪莹烁的烂漫天，唐古拉山的夏是风与夕阳的跑马场，唐古拉山的秋流云嬉闹，唐古拉山的冬空寂了整个世界......

 姑娘喜爱着这里的一切。

 那年，唐古拉山上的雪莲花初萌之时，一个援藏的小伙子，将一颗纯净的绿松石挂在了姑娘颈间。

 后来就有了墨燃。

 援藏期满，小伙子在一个漆黑的夜晚，离开了青藏高原。从此便杳无音讯。

 小小的墨燃被母亲送回了江汉平原的老家。而母亲，在外公外婆的万般劝阻与留恋中，毅然踏上了返回青藏高原的列车。

 墨燃再一次来到青藏高原，是十六岁那年。

 他站在雪山尽头，看着母亲裹着白布的遗体被投入水中。

 冰层意外断裂，潜心勘测的她却并未发觉异样。待同事惊惧的呼喊声遥遥传来时，她已被冰冷刺骨的江水吞没......

 母亲的同事说，她生前一直戴着一颗绿松石。

 绿松石上面，刻着一个“燃”字。

 是墨燃出生时，母亲请人刻的。她离开小小的稚子时，将这枚绿松石攥入手心。

 她想带着一件，有关儿子的东西，等墨燃成年时，再送给他。

 可是，当同事将她打捞起来时，那颗绿松石却不见了踪影。

 大抵是落入了漫浩江水中，再难寻到。

 接下来的日子，墨燃像丢了魂似的，在长江源头徘徊。

 十六岁的少年独自走在冰雪封存的山地上，试图寻找母亲留下的，唯一一样与他有关的物件。

 可终究，还是未能寻到......

03.

 “大学毕业后，我就回到了青藏高原。”

 “大约，也是一种执念罢了。”

 “其实最初，我想去的是青海湖。可是有一天，我路过这里，看到这里的天空......”

 墨燃顿了顿，望向澄净得无一丝杂质的湖面。

     “俯瞰天空，仰望大海。”

 楚晚宁静静地听着。

 一只野鹤自空中划过，余下悠远鸣声。

 他张开手心，捧起那块绿松石。

 一个“燃”字隐隐约约浮现于石面上。

 历经岁月的摩挲，绿松石圆润，清越，是天空的颜色。

 “这就是，你母亲留给你的吧。”

 楚晚宁理了理红线，郑重地将它挂到了墨燃颈间。

 “得到这个，就忘了以前那些伤心的故事吧。”

 “我在苏州工作。前几天闲来无事，便到江边去走走，便捡到了这个。”

 “那你为什么......”

 “那里太喧闹。听说这里是‘天空之境’，就想来看看。”

 “我把工作辞了。”

 楚晚宁浅浅笑了。

 “这里能俯瞰天空。”

04.

     一粒绿松石，自长江源头跌落，历经江流平野，长空星垂。

     夜幕降临之时，天光隐去，远处的雪山沦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 楚晚宁从未见过这样的星空。

     倬彼云汉，为章于天。

     他们紧挨着，坐在湖边。

     遗忘悲伤，遗忘喧闹。

     茶卡盐湖静静的，静静沉睡着繁曜的 天空。

END.